高群书:神导,神叨!
发布时间:2012-07-03 16:39:55 来源:《声屏之友》新都市周刊

拿奖之后,高群书一直处于兴奋状态。
他在微博上模仿延参法师的口吻调侃道:“其实我准备的获奖词是:
让绳命更净菜,让认生更回晃(让生命更精彩,让人生更辉煌)。
磨叨了十几遍,上台一激动忘了。”

“曾经我可是一名爱诗的文艺青年”

 北京。

某路边摊儿。

喝了几罐小酒,吃了十几只麻辣小龙虾之后,高群书舒服得眯起了眼睛,不忘摇头晃脑地拽上一句:“微醺,甚好。”那慵懒的文艺腔,文艺得你根本无法将他和《征服》、《风声》、《西风烈》这类硬汉铁血的电影拼接起来。

这个时候,鲍鱼海参也别想把高群书从自个儿的惬意小状态里拉出去——如若有人不识相, 他准会横你一眼,嘴里迸出两个字:“扯淡!”

要说高群书骨子里的文艺范儿,还得把时间拉回20年前,那时候的高群书还是河北大学新闻系的一名大学生,星座双鱼。

据说“双鱼”人年轻的时候都写诗,高群书也写。朦胧诗,还有个笔名叫岑寂。留着飘飘的长发,字里行间渗透着一股晦涩,整个一颓废派文艺男青年的姿态。“我很虚荣,老想着把作品发出去,赢得喝彩,可老被退稿,就不写了。”毕业后分到石家庄地区电视中心,后来合并到石家庄电视台,转行当了摄像。

再年轻一点的时候,上正定中学,高群书是个羞怯的男孩。看见女孩就脸红,走路必须和女孩间隔两米以上。对话的总人数不得超过三个,万一赶上五六个人的场合,他就憋得啥都说不出来。

如今,在网络世界里,他叫膘客老高。你看仔细了,是“膘”,而不是“嫖”。这段时间,这个名字在微博极火。身为一名电影导演,少见这么话痨的。他爱和网友在微博上聊天,聊天气、聊路况,偶尔也聊聊自己的家乡石家庄。

“石家庄作为天下第一庄堪称外表沉默内心狂野,不过有时候野得有点没边儿。”

跟高群书聊天,和看他拍的戏一样过瘾——别人不敢说的真话,他一不留神儿就秃噜出来了。

“我是中国最好的商业片导演,还不带‘之一’!”

问及这句话的出处,高群书大笑:“这话是我说的,十多年前我就这样说过,只不过以前说的时候别人都不信,现在说出来有人听了,但是也有可能产生歧义:这人名气大了,有点烧包……”

“烧包”不“烧包”先放一边,比雄辩更有力的,是他拍一部火一部的作品——

1994年,他的首部纪实题材警匪剧《中国大案录》,就是名副其实的商业片,这在国内一些大牌导演的“成长史”中还不多见。

2006年,他执导的首部电影《东京审判》,开创了中国导演以几乎全外语的形式拍摄国际题材的先河。

2008年,他的电影《千钧。一发》,让原本是派出所警察的马国伟,第一次拍电影就拿到了上海国际电影节的影帝。

2009年,《风声》过后,李冰冰折桂了金马奖影后……

不得不承认,高群书的另类视角,总能产生奇妙的商业效应。这位被媒体称为“古龙派”的导演,在通过作品对人性进行纵深挖掘的同时,也给发行商带来了丰厚的商业价值。

可就在拍了一堆商业大片之后,高群书发现自己心底那个电影梦还是没有实现。于是乎,他琢磨出了个愿望——某个阳光明媚的早上,暴富的“煤老板”带着年轻的小蜜,把几百万钞票甩在自己面前,让他不管票房,随便拍个电影。“只要能让我自由拍戏,就算那姑娘长得很不像样子,我也绝对让她当女一号!”

高群书简介

1966年出生,石家庄人,毕业于河北大学新闻系。曾在石家庄电视台工作,后因拍摄电视剧《命案十三宗》一炮而红。2003年,他执导的《征服》被公认为年度最火爆的警匪题材剧。2006年,他的电影处女作《东京审判》获得长春国际电影节评委会特别奖。 是国内一线导演,中国警匪剧领军人物,中国电视剧四大最卖座导演之一。 成名于《命案十三宗》,大火于《征服》,被媒体称为“古龙派”。

“这是时代洪流的一瓢水,我只是把它舀出来,让忙乱的大家去看一下里面的灿烂和混沌。”

 “煤老板”没等到,却拍起了《神探亨特张》。

影片中,作业本、周云蓬、老六、宁财神、张发财……这些在微博上嬉笑怒骂引来百万围观的“斗士”们,带着对生活和社会各自深刻的理解,空降于北京的大街小巷,变成便衣神探、贼王、骗子、小偷、无赖、泼妇……坑蒙拐骗,撒泼、卖疯、装傻、充愣……为观众揭开一幅灿烂混沌的北京街头犯罪浮世绘,挑战人们的良知底线,@了全中国。

其实早在影片筹备阶段,高群书就预想着让这帮没脸蛋有脑子的“斗士”来演了,所以每每一个演员到位,他都要说,别理剧本,你自己发挥,把那意思演出来就行了。于是,大家就开始现挂,临时创作出许多对白,以及细节和情节。原本是一个人写的本子,这么一折腾,变成了几十人来当编剧。比如史航演街头骗子,导演没给他台词,只交代了任务:你把对方说得信你,愿意把钱掏给你,就行了。史航顿时陷入创作状态——他本来就是一位编剧。

“这些‘公知’都和我喝过酒,并且都喝不过我,都是他们先高,我出门再高。”高群书说他找演员从来不试戏,但一定要和他们喝酒吃饭,“我让你放松没有防备,人在完全放松的状态一定会暴露你身上的特质,这时候我会观察,什么对这个戏是有用的。演员演得好时,我会回放给他们看,跟他说刚才你这个状态特别牛,演员就知道,哦,原来导演你要的是这个,我觉得这比你在那里给他叽里呱啦讲戏管用多了。”

各种吵架,各种骂街,各种围观,各种吐槽,还有各种生活的不堪,每一个人都不高兴,都火气十足,都冲动,都愤愤不平,点火就着。高群书拍的这部电影,看着很好笑,但笑完又觉得悲凉,仿佛那些人就是我们自己。“这就是我们平常的生活,都能反射到自己身上。”高群书说,他一早就预备着这部电影出来后会被骂,“像小品,又像纪录片,总之不像电影。但一开始拍的时候我就没想把它当电影拍。我只是想在时代的洪流里舀一瓢水,端给大家看,让大家看到这些灿烂里的混沌。这里面有你忽略的,我们要在骂这骂那的时候,看清这个社会,最终打造光明的心态。”高群书强调,这部影片传递的是一种正能量。

“我乐意给人挣钱,但我渴望自由。”

 顶着“最成功商业片导演”的头衔,高群书最羡慕的人,却是小制作电影《透析》的导演刘杰。“拿的是数字摄像机,面对的是三五个演员。导演每天踱着闲步,走到外边瞅瞅天,然后撂下一句话,‘今天天气不太好,咱不拍了。’”高群书在电影里客串了一回,有幸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自由地拍电影。

“拍着玩儿,这是我的理想。”高群书说,他羡慕王家卫,羡慕杜琪峰——人家一部电影能拍三年。没空了,电影往那儿一搁。等什么时候有空了,再回头来拍。自己呢,得天天赶集似的早出晚归。

每回执导大片,高群书只有一个要求:让他一周休息一天。遗憾的是,这个要求从来没有实现过,从《风声》到《西风烈》,再到《一场风花雪月的事》。他必须永远处于紧张的准备和强大的压力之中,只要他还拍大片。说到这儿,高群书猛抽了一口烟,“我真想就像鲁迅说的那样,‘躲进小楼成一统,管他冬夏与春秋’。”

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。作为国内最成功的商业片导演之一,高群书注定得被赶鸭子上架。“拍艺术片,那你就去当艺术家;但你要是想拍大片,就得当总理。”高群书说自己干的事儿跟总理没差多少,总理管的是国家,自己管的是剧组,都得事无巨细照顾得井井有条。

再换个说法,电影行业就像《红楼梦》里的大家族,贾宝玉是拍艺术片的,只顾着和林黛玉风花雪月;王熙凤就是拍大片的,掌管整个大家族的吃喝拉撒睡。“我想做贾宝玉,拍个小片子,不管票房,不管口碑,我自己高兴就行。”高群书想拍小人物的故事,什么荆轲、武松,都是他的目标。但很无奈,他没法成为贾宝玉。“我不想具备王熙凤的眼光,但拍了那么多大片,这种姿态已经渗透到我血液里边了,我时刻被提醒着,要以一个大片导演的眼光去选材、去拍片、去掌控全局。”

人到中年,高群书基本上给自己定了个未来,就是再拍几年大片,超级大片,就彻底放弃,全心全意拍小片。

日前,他正计划着把《命案十三宗》里的一些故事拍成电影。

老六场记

 在《神探亨特张》里,还有一位地地道道的咱石家庄老乡:主演张立宪,绰号“老六”。这位《读库》的主编,在其博客里如职业场记一般,娓娓记录了他与高群书合作的一幕幕神叨事儿。

(一)反高潮

现在的人们看电影电视积累的体验太多,也越来越难有新鲜感了。比如说吧,看吴宇森老师那一派的片子,一个人物出场,伴以潇洒优雅的慢动作,你马上就会知道,这是个重量级人物;看一部动作片,如果反派一号很轻易被一枪撂倒,或全片进行不到一半这家伙已死翘翘,你马上就会知道,这孙子是假死,一会儿还会出现……

明星制下,这样的俗套更是连低于一般人智商的影迷都难以哄骗。比如一部片子的主角是卧底神探,主演刘德华,尽管要到后半部才揭示他的真实身份,但你一看刘德华出场,哪怕他是卖茄子的,也马上可以断定,他就是卧底,跟茄子无关。再比如一部爱情片的两名女主演,一是超级巨星范冰冰,一是刚出道的小女星张冰冰,连片子都不用看你就知道,片中属于张冰冰的所有男人,最后都会被范冰冰合情合理地横刀夺爱。

你说,这样的电影还看个什么劲儿?

于是就有了一派电影人,跟观众的看片经验、观影期待拧着来,你以为是什么,你想看到什么,他偏不这么着。

这种“反高潮”的理念,也许是高群书老师的追求。他不会让你看到猛警恶匪,而是一些比你还落拓的市井人物。他也不想讲述一个结构圆通、跌宕起伏的传奇故事,剧情就像我们正在经历的生活,一天挨着一天地过,一件事摞着一件事,有的事突地出现,有的人蓦地消失,没头没尾的,也就那样了……日子好长啊,可你还得过下去。

(二)票房

有一天在片场,我见到高群书老师用他粗短的手指按着一个计算器鼓捣半天,然后仰天长笑:两千万票房有保证啦!

等他烟酒嗓里的呵呵声好不容易平息下来,我小心地问:官人何出此言?
高老师神采飞扬地说:我算了一下,这些演员的微博粉丝数,加起来都有两千万了。

其心可诛。我悲悯地看着他,想这胖子的数学一定没学好。而我,高考数学可是拿了个满分的。两千万粉丝,如果不算那些博主彼此之间的粉丝有所重合,不算这两千万个粉丝是否个个给面子的话,即使真有两千万人要进影院看,一张票三十元计,那也是六亿。况且,谁想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影院里啊,每人再拉上自己的男女朋友,就是十二亿票房。其中有些粉丝还有孩子,有些粉丝还特孝敬老人……哦,天哪天哪,想都不敢想。

但我不想告诉高老师数字的真相,宁愿一个人独享这份美好憧憬。十好几亿票房,别把高老师的胖身子吓个跟头。

可别看高老师不会算算术,心里却有一本小九九,影片进入后期阶段,他给诸位演员发重要通知说:每人需按各自微博的粉丝数承包票房,敢不接受这一条款的,就把你最猥琐最面瓜的一面剪到片子里……

(三)重口味

高群书老师有个独特的爱好:他喜欢使用非职业演员。像《命案十三宗》,许多来自河北农村的演员此前连摄像机都没见过。

高老师这种重口味的偏好是缘自何处呢?我理解,因为我们这些非职业演员,没经受过科班训练的污染,保持了原生态的神色和表情。用艺术评论的语言来说就是,人性的,更人性的。

当然许多人想当然地觉得,没演过戏的人晕镜头,入戏慢,浪费时间,效率不高。没错,我们确实在一开始拍戏时紧张得汗比尿多,拍无数遍也找不到想要的状态,就把导演急得尿比汗少。我们也不懂什么拍摄技巧,该摔跟头就实打实地摔,该挨耳光就把脸扇成猪头,如果剧情需要喝酒,我们就把自己先灌个五迷六道。对了,我们还没架子,每个艺术家都拿自己当普通人看待。

但是,只要熬过影帝之路的初级阶段,我们就会忘掉镜头的存在,忘掉自己的存在,忘掉表演的存在,像活着一样演戏。熬不过去的只是少数,《神探亨特张》中数十个角色,全被来路各异的妖魔鬼怪成功玩票。

我们这些歪瓜裂枣,演技不是好与坏的问题,而是有与无的问题。没错,我们也许演不了多么好,但至少不会像专业影视演员那么糟,我们不过火,不抖弄,不试图时刻提醒观众:瞧,我有演技。瞧,我会演戏。

这简直是一种美德。

那么这种混不吝的信心是缘自何处呢?我理解,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自己属于不可再生性演员,玩票又不是饭碗,过把瘾就息影。还有很重要的一点,咱不是业余演员嘛,演得好,那说明咱会演戏;要演得不好,那也是片子没拍好,没剪好,没导好,就跟俺没什么关系了。

分享到:

扫码阅读手机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