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山代有才人出,
各领风骚数千年。
———题记
两汉四百年历史,注重文治武功,开创了中国封建社会的第一个繁荣盛世。常山郡作为滹太地区有影响的地方政府,创造了光辉灿烂的常山文化,至今令人津津乐道。有的地方在发展文化旅游时,游汉街、穿汉服、品汉文等,把复兴汉文化作为旅游看点。一句“秦皇汉武”,让人对秦汉帝国记忆犹新;一句“常山赵子龙”让人对常山郡充满了向往。
秦汉帝国作为中国历史上的盛世,对后世、对中外,都产生了巨大影响。比如今天的汉语、汉族、汉文化等,都与那个时代的影响有关。而支撑秦汉国运繁盛的就是文治武功。当时在战国百家争鸣、秦汉一统的背景下,人们思想振奋,一心建功立业,上至贵族下到平民,人人都有远大理想。比如:楚国贵族项羽在浙江见到秦始皇时就说:“彼可取而代也。”刘邦在咸阳服徭役时远远望着秦始皇的背影说:“大丈夫当如此也!”就是为人佣耕的陈胜也感叹:“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?”
常山郡似乎一设立,就注定了是文人立言、武将建功之地。两汉四百年,驰骋在常山大地上的帝王将相、文臣武将,不仅为两汉帝国的强盛起了引领支撑作用,而且丰富了滹太文化的内涵,使滹太文化的精神更有风骨、更有特色。常山郡的文治武功主要表现在:两代帝王两儒生,两场战斗数英雄。两名干部南下去,两山文化呈高峰。
先说说两代帝王。第一位就是西汉开国皇帝刘邦。刘邦对常山郡的地位非常重视,在打败秦军、张耳归汉后,先是任命张苍担任常山太守,并与常山王(赵王)张耳结为姻亲。在征讨燕、代之地叛乱时,几次停驻或视察常山。特别是在平定代相陈豨后,将东垣县更名为“真定”,企盼常山“真正安定”,不仅赋予了常山郡美好的寓意,而且为常山文化注入了灵魂。从此以后,追求太平、安居乐业就成为滹太文化的内涵。
另一个帝王就是东汉开国皇帝刘秀。对光武帝刘秀来说,常山郡是他的福地。在这里,刘秀和真定王刘扬结亲,娶其外甥女郭圣通为后,从而壮大了自己力量,巩固了在河北的地位。公元25年六月己未那天,刘秀平定了河北,大军行至常山郡的鄗城,在部下的簇拥之下,于鄗城南的千秋亭设立坛场,他登上皇帝的宝座,宣布仍以“汉”为国号,立年号为“建武”,大赦天下,把鄗城改名为高邑,“高邑”者言政治地位高也,常山郡随之成为京畿重地。
再说说两位硕儒。汉初,陆贾告诫刘邦,守天下与夺天下不同,马上得之不能马上治之。“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,文武并用,长久之术也”。刘邦政权采纳了陆生的建议,实行文武并用,文景时代行黄老之术,汉武以后独尊儒术,治理国家不仅靠制度、靠刑罚,更重要的是要靠教化。思想文化与军事力量并进,文治武功两手并用,成为汉代治国方略的一个显著特点。 常山的第一位大儒是谁呢?就是韩婴,他是常山王刘舜的老师,西汉前期儒家学者、经学家,今文《诗》学中“韩诗学”之开创者。被尊称为“韩生”,史载燕人(今北京一带),其生卒年月已难详考,约当在公元前二世纪左右。韩婴学问渊博,在西汉文帝时拜为博士,汉景帝时为常山王刘舜的太傅。汉武帝时,曾与董仲舒论辩于朝庭,史称“其人精悍,处事分明,仲舒不能难也”(《汉书·儒林传》)。他的学问主要是治《诗经》自成一家,他“推诗人之意,而作《内外传》数万言,其语颇与齐、鲁间殊,然归一也”。至于韩婴是如何传播诗经的,目前找不到详细资料,但肯定是教学有方、成就斐然,为普及诗经做了大量工作,史载“燕、赵间言《诗》者由韩生”(《汉书·儒林传》),成为西汉今文《诗》学中与“齐学”、“鲁学”鼎足而立的“韩学”。 常山的第二位大儒就是伏恭(公元前6年—公元84年),琅琊东武(今山东诸城)人,东汉经学家。他曾于东汉建武十七年(41 年)至永平二年(59 年)任常山太守,任职将近二十年。与前面的韩婴不同,伏恭是诗经“齐诗学”的代表传人,他的远祖是西汉初年著名经学家伏生(一名胜),早年为秦朝博士官。公元前213 年,秦始皇下达焚书令时,伏生将一本《尚书》藏于壁中,这是汉文帝时能见到的唯一的一本《尚书》,伏生因能讲《尚书》而成为今文经学的始祖。伏生的八世孙、伏恭的祖父伏理,“为当世名儒”,伏恭的伯父伏湛官拜司徒、父亲伏黯授光禄勋,不仅官居高位,而且继承了伏理的家学,传播《齐诗》,进一步发展了伏氏之学。 伏恭出身在这世传家业、累代为官的儒林世家,父祖辈为官治学的经历,极大地影响了他的成长。史载,“恭性孝,事所继母甚谨,少传黯学,以任为郎”。光武帝建武四年(28年),授剧县(今山东寿光南)令,视事十三年。他为官公正廉洁,施惠政于民,成为儒官的典范,青州也因其惠政公廉而推举他为尤异。建武十七年(41 年),伏恭被召到洛阳,参加太常经试,名列第一,拜经学博士,迁常山太守。汉代设立经学博士,以经学作为施政教、选人才的标准。伏恭以太常经试第一和经学博士的双重身份迁任常山郡太守,足可见东汉中央政府对常山郡文治的重视以及对伏恭的期望。 伏恭任常山太守后,认识到教育对于常山百姓的重要性,亲自在郡学执教,“敦修学校,教授不辍”。地方长官亲自以身示范,执教于郡办学校,极大地促进了常山教育事业的发展。在他的带动下,其同僚、弟子都加入到教育队伍中来,经过近二十年的辛勤耕耘,取得了显著成效,自此“北州多为伏氏学”。汉明帝永平二年(59年),伏恭代梁松为太仆,成为九卿之一。两年后,汉明帝再次任命伏恭官拜司空,位居三公。伏恭担任司空九年,因病上书辞官。汉章帝建初二年(77年)冬,皇帝举行隆重的宴饮宾客之礼,伏恭又被尊为“三老”。元和元年(84年)伏恭卒,年九十岁,赐葬显节陵(汉明帝陵)。无论是被尊封为“三公”“三老”还是陪葬显节陵,既是东汉皇帝给予伏恭个人的荣誉,更是对伏恭从政从教为人处世的高度认同。
行文至此我特别说明一下,为什么着这么多的笔墨在说韩婴、伏恭?是因为他们两人对常山地区的文治教化起了基础性的作用。众所周知,常山郡在战国时期属于中山国,《史记》描述中山人社会习俗是:“地薄人众,犹有沙丘纣淫地馀民,民俗懁急,仰机利而食。丈夫相聚游戏,悲歌慷慨,起则相随椎剽,休则掘冢作巧奸冶,多美物,为倡优。女子则鼓鸣瑟,跕屣,游媚贵富,入後宫,遍诸侯。“尽管赵并中山、秦并赵国后可能有所改变,但是一个社会的风俗习惯不是一蹴而就能改变的。韩婴在常山讲授韩诗学,开展教化工作,影响很大,“燕、赵间言《诗》者由韩生”(《汉书·儒林传》)。而伏恭担任常山郡守近二十年,“敦修学校,教授不辍”,一句“北州多为伏氏学”就是对伏恭文治教化的总结评价。韩婴和伏恭,两位汉代大儒,以常山郡学为基础,身体力行,广授生徒,发挥自己的学识渊博和政治影响力,既彰显了其经世致用的理政态度、诲人不倦的治学精神,也对改变常山地区民风民俗、促进常山郡文化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作用。
再来谈谈两场战斗。
常山郡的子弟参加的第一场大战就是秦汉之际的巨鹿之战。当时,张耳、陈余带领常山子弟与章邯、王离带领的秦兵在巨鹿相遇。张耳与赵王歇走入钜鹿城,王离围之。陈馀带领着几万常山兵,驻扎在钜鹿北。双方僵持时间较长,张耳、陈余向项羽求救。“项羽乃悉引兵渡河,皆沉船,破釜甑,烧庐舍,持三日粮,以示士卒必死,无一还心。于是至则围王离,与秦军遇,九战,绝其甬道,大破之,杀苏角,虏王离。”(《史记·项羽本纪》)项羽消灭秦军后,自立为王并分封立诸侯王,“素数闻张耳贤,乃分赵立张耳为常山王,治信都。”可以说,这是恒山郡成立以来,恒山子弟参加的第一次大战。巨鹿之战破釜沉舟,使项羽成名于世,成为中国军事史上以少胜多的经典案例。
第二次大战就是发生在常山郡井陉古道上的背水之战。当时楚汉之争进入第三年,刘邦遣张耳与韩信领兵东下井陉口,在绵蔓河背水为阵,追斩陈馀于泜水上,追杀赵王歇于襄国,进而统一了河北。背水之战,使韩信成名,从此奠定了汉胜楚败的战局,韩信也以背水之战、以少胜多书写了中国军事史上的又一经典战役。
再谈谈两名南下干部。秦汉时期,志存高远,建功立业成为时代特征,就是起名字也都打上了时代烙印。从《史记》《汉书》来看:寓意勇猛上进、尚武称雄的有如鞠武、苏武、马武、何武、孔武、班勇、魏霸、侯霸、张霸、杨雄、夏侯胜、李广、疏广、胡广等;寓意建功立业、安邦定国的名字有如广汉、破奴、充国、安国、安世、定国等。还有张骞开通西域、霍去病马踏匈奴、班固“燕然勒石”、班超“投笔从戎”的事迹成为后世人们建功立业、报效国家、争相效仿的典范。在秦汉群星闪烁的文臣武将中,就有两位从常山郡走出的英雄,横枪跃马、功盖千秋,至今仍令石家庄人引以为荣。
这里先说说第一位“南下干部”赵佗。赵佗是常山郡真定县(今石家庄市新华区)人,从青年时代就参加秦军南下,开灵渠、征南越,累立战功,在军中威望很高。及至秦汉混乱之际,独立于岭南一带,建立了南越王朝,把中原地区的先进文化传播到岭南,促进了文化交流。他是滹太地区的友好使者,是岭南文化的核心人物。毛主席曾评价说赵佗是“南下干部第一人。”
常山郡另一名南下干部是赵云。在汉代英雄辈出的时代,家住常山郡真定县的赵先生给自己的儿子起了一个响亮名字:姓赵名云字子龙,表达了一个平民望子成龙之的心愿。史载赵云“身长八尺,姿颜雄伟,为本郡所举,将义从吏兵诣公孙瓒”。他年轻时在常山郡当个小吏,先投靠公孙瓒,后跟随刘备南下,活动轨迹主要在湖南湖北和四川一带,为蜀汉政权立下了汗马功劳。但他始终没有忘记家乡,一生光明磊落、忠诚担当,在急难险重的关键时刻,敢于亮剑出手:我乃常山赵子龙也。不仅给常山郡作了广告,更重要的是向世人宣示了常山儿女的担当精神。
最后再说说两山文化。常山郡境内的第一文化名山就是北岳恒山。众所周知,恒山郡得名缘于境内有恒山。古恒山在哪里?查阅《汉书》《元和郡县图志》等历史典籍和《辞海》《中国历史地图集》等,普遍认为,古恒山就是位于今天河北唐县、曲阳、阜平三县交界处的大茂山(亦名神仙山)。司马迁在《史记封禅书》中开始指明东岳为泰山,西岳为华山,南岳为衡山,北岳为恒山、中岳为嵩山。汉武帝时迷信长生不老,多次祭祀五岳并形成制度。汉宣帝神爵元年(前61)颁发诏书,确定祭祀“东岳泰山于博,中岳嵩山于嵩高,南岳衡山于灊(qián)山,西岳华山于华阴,北岳常山于上曲阳”,恒山成为皇家祭祀的名山,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文化高峰,从而也奠定了北岳恒山在全国名山中的地位。
汉代常山郡的另一座文化高峰还表现在封龙山上。封龙山被誉为“北岳之英”,故有学者认为封龙山就是古北岳恒山。汉代在那里建立了学校,培养了一批批文化人士。至于是谁最先在封龙山教书,目前没有详细史料,元氏县志说李躬曾在封龙山讲过学。李躬在汉明帝时被尊为“三老”,很有可能在此教书。但《后汉书·儒林传》对伏恭的评价,我倒是认为更接近真相,伏恭在常山担任太守,兴文化、办学校,治学讲学近二十年,肯定对封龙文化有深刻的影响。因这一点史料不多,期待更多的文物资料例证。常山郡不仅有封龙学校,更重要的是留下了至今有文史价值的汉碑。《封龙山颂》碑立于汉桓帝延熹七年(公元164年),《祀三公山碑》和《白石神君碑》立于东汉灵帝光和四年(公元181年),是研究汉代祀典、汉代书法、常山文化的宝贵资料,也是学习隶书的极好范本,历代文史大家如欧阳修、刘宝楠、康有为等都给予很高评价。
作者简介
中国历史唯物主义学会理事,石家庄市二级巡视员,历史文化学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