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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2月4日，农历正月初四，立春。真是个好日子，晚上第24届冬奥会要举行开幕式。上午，我到河北省元氏县考察汉代常山古郡遗址，开始了新的一年对滹太文化的寻踪之旅。
常山古郡历史有多长
常山郡原称恒山郡，历史有多长呢？班固在《汉书》中说汉高祖刘邦设立，但经学者们考证，在楚汉相争时，恒山郡就已经存在了。那么恒山郡在时间上有多古老，设立于何年何月？管辖的范围有多大，历史沿革如何？这对于认知滹太文化内涵和影响很有必要。
恒山郡设立于何时？从历史的印迹中来看，应当是秦始皇时期设立的。第一，不会早于战国时期。众所周知，战国时期中山国在滹太地区设立了许多城邑（相当于县），比如鄗、封龙、石邑、东垣、灵寿、九门等。赵灭中山后，这些县邑多数都保留了下来，但没有发现恒山城或者恒山郡，说明中山和赵国没有设置恒山郡。第二，不会晚于秦二世时期。比如《史记卷八十九·张耳陈余列传》记载：秦二世元年（前209年），赵王武臣使李良略常（恒）山。不久，秦将王离围巨鹿，陈余北收常（恒）山兵，得数万人。该传又记载：楚汉大军破秦后，“项羽亦素数闻张耳贤，乃分赵，立张耳为常（恒）山王”。《史记卷九十五·樊哙列传》记载：“（樊哙）降定清河、常山凡二十七县，残东垣。”由此可见，在楚汉相争乃至在秦二世之前，已经设立恒山郡。第三，秦朝在此推行郡县制。公元前222年，王翦统率大军灭赵，“尽定赵地为郡”。《史记·赵世家》也说秦“灭赵以为郡”。这里提到的“赵郡”，虽然没有说清是把赵国变为一个郡还是在原赵地设几个郡，但有一点是肯定的，那就是郡县制在原赵国境内普遍推行，滹太地区也纳入了郡县制管理之中。秦灭赵，尽赵地以为郡，初期可能就叫赵郡，后来为了管理方便，就又设立了邯郸郡、巨鹿郡、清河郡、恒山郡等。在发现的秦封泥中，发现有“恒山侯印”“恒山侯丞”“恒山武库”等字样，都是秦代的官名。故此断定，常（恒）山郡设立于秦始皇时期。
汉承秦制，刘邦立国之初，基本上执行了原来秦朝的那一套。《汉书卷四十二·张苍传》记载，“陈余击走常山王张耳，耳归汉，汉以苍为常山守。”刘邦只是任命张苍担任常山的郡守，故有人认为是刘邦设立的常山郡。公元前179年，汉文帝刘恒即位，因避讳文帝，改恒山郡为常山郡。但在文史书籍中，常出现恒山、常山通用的情况。
通过查阅《史记》《汉书》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及地方史志等文史书籍，简单梳理一下常山郡的沿革，大体可以得知：
秦始皇时期，设立恒山郡。
公元前206年，恒山王张耳投降汉王刘邦，汉王任张苍为恒山郡守。公元前187年，汉高后（吕雉）元年，改恒山郡为恒山国，八年又复改为恒山郡。公元前179年，汉文帝元年，因避讳文帝刘恒，改恒山郡为常山郡。公元前145年，汉景帝中元五年，立皇子舜为常山王，改常山郡为常山国。公元前114年，汉武帝元鼎三年，废常山国，又改为常山郡，第二年，分常山郡四县归置真定国，国都设在真定（今石家庄市长安区东古城）。
王莽执政时期，将常山郡更名为井关。
东汉建立后，基本上沿袭了西汉的建制。公元26年，东汉建武二年，真定王刘扬与绵曼土匪相通，预谋自立，被刘秀大将耿纯诛杀，废真定国。公元39年，建武十七年冬十月，封右翊公、王子刘辅为中山王，食常山郡，把常山郡划归中山国。公元44年，建武二十年，常山郡又划属冀州。公元90年，永元二年，常山郡复改为国，汉和帝封淮阳王昞之少子刘侧为常山王。
公元220年后，魏晋仍设常山郡（国），郡治由元氏移至真定（东垣）。北魏时北迁至安乐垒。北周时改称恒州。隋炀帝罢州并入高阳郡，唐高祖时又恢复称恒州，唐玄宗天宝元年(742年)，改恒州为常山郡，天宝十五年(756年)，常山郡更名平山郡，唐肃宗乾元元年(758年)，废平山郡，复置恒州。后又为了避唐穆宗李恒讳改为镇州，到北宋升为真定府，常山不再作为郡国之名。至此，常（恒）山、恒州作为行政区划名称退出了历史舞台。
常山古郡范围有多大
常山郡有多大？管辖多少县呢？
《史记》中没有说明。《汉书٠高帝纪》卷一下说：高帝十年（前197）九月，代国相、阳夏侯陈豨起兵造反，掠取赵、代之地，占据恒山郡22座城垣叛乱，赵相周昌上奏称：“恒山二十五城亡其二十二城”，可见当时恒山郡管辖二十五个县城或侯国。但这二十五个城是不是二十五个县不得而知。
《汉书·地理志》说：常山郡，高帝置。莽曰井关。属冀州。户十四万一千七百四十一，口六十七万七千九百五十六，管县十八个。同书又说从常山郡析出四个县（真定、绵曼、藁城、肥累）成立真定国，户三万七千一百二十六，口十七万八千六百一十六。如此二者相加，则常山郡管辖二十二个县。那么，这二十二个县在今天的什么地方？
元氏：公元前255年，赵国封公子元于此，“城元氏，县上原”，元氏县名称从此而来。战国时期中山国曾设有封龙邑，应当就在今天元氏境内。
石邑：今石家庄市鹿泉区和桥西区一部，本是战国时期中山国城邑，秦汉沿用。
桑中：今石家庄市鹿泉区马山一带。
灵寿：今灵寿县。
蒲吾：今鹿泉区黄壁庄水库一带。
上曲阳：今保定市曲阳县。
九门：藁城区九门乡一带。
井陉：今井陉县及井陉矿区一带。
房子：今赞皇、高邑、临城一部分。
中丘：今邢台市内丘县。
封斯：今赵县封斯村一带。
关县：今石家庄市栾城区一部。
平棘：今赵县一部。
鄗：今石家庄市高邑县和邢台市柏乡县一部。
乐阳：今石家庄市鹿泉区和井陉县一带。
平台：地址无考。
都乡：今平山县境内。
南行唐：今行唐县及曲阳、阜平和山西省繁峙一部分。
真定：今石家庄市长安区一带。
绵曼：今石家庄市鹿泉区境内。
藁城：今石家庄市藁城区境内。
肥累：今石家庄市藁城区境内。
在东汉（25——220）时期，常山归属冀州，管辖范围有所调整。《后汉书·志第二十》记载：常山国下辖十三县，户九万七千五百，口六十三万一千一百八十四。下辖的13个县分别是：
元氏县、高邑县、都乡县（今平山西）、南行唐县（今行唐阜平一带）、房子县（今临城、赞皇一带）、平棘县（今赵县）、栾城县、九门县（今藁城九门一带）、灵寿县、蒲吾县（今黄壁庄水库一带）、井陉县、真定县、上艾县（今山西阳泉市境内）。
有常山郡、有郡守，那么常山郡的治所在哪里呢？普遍认为，秦灭赵置恒山郡，郡治设在东垣(今石家庄长安区东古城一带)。汉高祖刘邦时期，因对东垣县令赵利背叛自己不满，把东垣更名“真定”，把常山郡郡治从东垣南徙至元氏城(今元氏县故城村)。李吉甫在《元和郡县图志》说道，“两汉常山太守皆理于元氏，晋理于真定（东垣）。后魏道武帝登恒山郡城，北望安乐垒，嘉其美名，遂移郡理之”。这里的登恒山郡城，就是指东垣城，因为在元氏故城是望不到安乐垒的。史学界对安乐垒究竟在何处还有不同说法，对于常山郡治所多次搬迁的时间也有不同认识。总的看来，元氏故城和东垣古城作为常山郡治所的时间可能长久一些。北朝正式迁到今天的正定城后，正定城作为县、府、州、郡治所一直沿用了下来。
特别需要说明的是，上述提到的一些地名，笔者有的到现场去看过，多数地方并没有去过。还有的地方，因为时代变迁，史料短缺，没有证据或线索，有的地名消失了，有的县比如关县、都乡、平台等就说不清楚了。
常山古郡边界在哪里
因为区划经常调整，边界很难说清，但也留有痕迹。就两汉时代常山郡管辖的范围来看，北到山西繁峙和唐县的倒马关，南到临城、内丘一带，东到今晋州、辛集一带。至于西部，则今天山西省的阳泉市平定县都在常山郡管辖之内。可以说，整个滹沱河流域、中太行山都在常山郡管辖之内。之所以这样说，是因为汉代常山北界碑已经发现，从而明晰了常山郡的西北部边界，也为印证滹太文化圈提供了有力的证据。
汉代常山郡行唐县北界碑的情况。该界碑位于山西省繁峙县神堂堡乡大寨口村北一公里、王子沟口南约200米处，界碑刻在大沙河西岸的山壁上，距河床高约八米。阴刻一高127cm宽57cm的长方形碑框，框内右侧竖着刻有两行共9个大字：“冀州常山南行唐北界”。左侧竖着刻有两行共15个小字：“去其廷四百八十里，北到卤城六十里”。《车出中山》一书还标明了其地理坐标为北纬39˚11´52.02"、东经113˚52´01.00"，此为历史上行唐县所辖最大境域之北界，今天的曲阳、阜平以及繁峙县一部在当时都属于行唐县。据了解，该碑刻大字约宽16cm，长17cm，小字大小不等，大者宽约12cm、长9cm，均为隶书，字体粗犷豪放，是我国现存最早的县界碑，距今已有约2000年历史。
“冀州常山南行唐北界”。《汉书·地理志》说常山属冀州，《后汉书·志第二十》记载冀州是汉代的行政区划，相当于今天省一级机构，管理冀州下设魏郡、巨鹿、常山、中山、安平、河间、清河、赵国、渤海九个郡(国)。南行唐建县于秦代，北魏去“南”字为行唐县沿用至今。其实行唐自秦汉置县以来，管辖范围一直很大，及至清代，山西省五台县及河北省阜平县一部分都归行唐县管理。据康熙《行唐县志》记载，行唐管辖二十三社，加上阜平西五社共计二十八社，其县界西抵晋地，盖袤四百余里云。“自龙泉关（今五台、阜平界岭）以往其境，北接灵丘，西接五台，抵行唐三百余里”。说到这里顺便说一下，恒山郡之所以得名，是因为恒山在此境内。至于古恒山所在何处，有说在今阜平境内，有说在元氏境内，本文暂不讨论。不论哪种说法，恒山肯定在恒山郡管辖范围内。
“去其廷四百八十里”。“廷”是指官署，是古代官吏办公之所，中央有朝廷，郡有郡廷，县有县廷。这里的廷应是县廷即南行唐县治故郡村。经查汉代一里约合今415米，碑文内容是说从界石碑到常山郡南行唐县治所在故郡村四百八十里，约为今398里。
“北到卤城六十里”。卤城故治在今繁峙县东30公里处的固伏村。《汉书·地理志第八下》记载：代郡有五原关、常山关。管县十八，卤城是代郡管辖的一个县，王莽时期更名鲁盾。《后汉书·郡国五》记载雁门郡管辖十四城，其中有“卤城故属代郡”。说明卤城作为一个独立县建置，在西汉归代郡、东汉改为雁门郡管辖了。界碑云:“北到卤城六十里”，六十里距离约为今50里。
通过对上面冀州、常山、南行唐、卤城等地名的考证，可以断定界石的年代就是两汉时期（公元前202年至公元221年）。地界碑文字译成现代汉文即是:冀州常山郡南行唐县的北界。南到常山郡南行唐治所四百八十里（合今398里），北到代郡卤城六十里（合今50里）。
汉代南行唐北界碑的发现，有着非常重要意义。它不仅直接印证了汉代南行唐县管辖地域，阐释了行唐县悠久的历史和广大地域，还对常山郡管辖的范围提供了例证，对研究我国两汉历史、特别是滹太历史文化起着史料的支撑作用。
常山郡是滹太地区非常有影响的地方政府，从秦置恒山郡、汉更名常山郡（国）及到以后的恒州等，在她存在的千余年间，成为上承战国中山国、下接真定府的一个行政区划单位，特别是经过罗贯中先生在《三国演义》里的宣传，一句“我乃常山赵子龙”，让常山成为滹太地区显著的文化符号，成为名扬四海、家喻户晓的历史地标。
作者简介：岩石，中国历史唯物主义学会理事，石家庄市二级巡视员，历史文化学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