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年井陉窑再现燕赵大地，
秉笔写春秋瓷史又谱新篇。
——题记
图一 双鱼穿带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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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天长古城东行，沿绵蔓河来到横口，这里是绵蔓河与甘陶河的交汇处，故名。历史上这里曾是古驿道，达官贵人、往来客商要在此换乘车马船轿，也是井陉窑瓷器装船外运的集散地。明清以来，这里是井陉窑著名的制作地，其窑火一直持续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，留存到今天的马家一号窑址等遗址，就是那个时代的见证。近年来，南横口村民借助井陉窑文化遗产，开发文化旅游，建设陶瓷小镇，古瓷窑的风采正在这里显现。
图二 绵蔓河与甘陶河交汇处
考古专家多年来一直呼吁建井陉窑遗址馆，但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未能建成。在南横口村，井陉窑文化研究会建立了一个井陉窑博物馆，虽然简陋了一些，也能给参观者一定的启示。而南横口村特色鲜明的陶瓷，加上依山傍水的村居环境，亦可给人以赏心悦目。行走在南横口街巷院落，到处可看到古建民居遗存丰厚，废弃匣钵（笼盔）像金色的元宝一样镶嵌在民宅墙壁，真正体现了陶瓷之乡的废物利用。错落有致的石砌小路，金光鳞鳞的匣钵墙壁，古窑、古瓷、古树、古宅，和环村的甘陶河、绵蔓河融为一体，相互辉映，别具特色，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。我们慕名进村看了看，从而也了解到井陉窑制作运输过程中的一些趣事儿。
图三 井陉南横口村一角
井陉窑是如何烧制的？原材料从何而来？在考察了井陉的地理环境、地貌特征和地质构造后，你就会觉得，原来上天是如此厚爱井陉啊。
众所同知，做瓷器最重要的三要素，瓷土、燃料、水，这几样东西在井陉是非常便利的。先说瓷土。井陉盆地有丰富的矿藏，制做瓷器的各种原料如矸子土、高岭土、釉子土、黄土釉等到处可见，长石、石英、氧化铜等元素遍布各地，现在仍有矸子垴、矸子沟、矸子山等乡村地名。在目前发现的十几处窑址中，都发现周边有丰富的瓷土，这就便于陶瓷作坊就地取材。再说燃料，也就是煤炭和柴草。陶瓷胚制作出来烧制需要燃料，可井陉偏偏就有天赐良煤。井陉煤矿的优质煤就在井陉盆地，而据史书记载，井陉人用煤的历史也在千年以上，“有名煤窑七十二，无名煤窑毛如雨。”说明煤炭资源十分丰富。而且煤层很浅，稍微一挖就能找到煤炭，目前发现的窑址如天护--冯家沟一带，就处于煤炭的心脏地区。至于说到柴草，井陉盆地草木非常茂密，在家门口就可随处取用，这就使得生产成本很低。至于烧制过程中所需之水，那就更方便了，井陉境内河道纵横交错，绵蔓河、甘陶河、金良河、冶河等水资源非常丰富。直到今天，周边县市境内河水断流的情况下，井陉境内的绵蔓河也是洪流滚滚。正是由于如此便利的条件，又处于连通晋冀的交通要道上，成为晋、冀、陕、豫四省窑冶人员来往、产品交流所必经的要枢之地，加之周边邢窑、定窑等存在，相互促进学习，井陉窑得以博采众长，以成特色。
图四 北陉窑址碾矸子土示意图
井陉窑的产品主要销往什么地方？
井陉窑的瓷器产品主要销售地就是井州、平定州、赵州、恒州、以及京城等地，而且还漂洋过海，远销日本、朝鲜乃至更远。前几年在黄骅市海丰镇发现一个遗址，所埋瓷器就有井陉窑产品，这可能就是瓷器运往海外的一个集散地。。井陉窑的产品各类较多，而且在相当长的时间内，它超越了其它窑口而畅销天下，深受广大民众喜爱。虽然王公贵族收藏、使用高档瓷器，但毕竟他们是少数，处于底层的劳苦大众才是最大的消费群体。从目前出土发现的瓷器来看，还是普通民众使用的占多数。比如前述碗、盏、钵、杯、盘、碟、罐、壶、枕、瓮、盆等，就是老百姓的日常用品。
图五 瓷碗和瓷盘
井陉窑火千年不熄，优美瓷器外销进贡，但井陉四面环山、道路崎岖，而瓷器又极易破碎，那瓷器的运输是如何解决的呢？
“最崎岖处却直通。”原来，是水运解决了问题。别看今天滹沱河主流断水、支流干枯，可在一百多年的清代以至更早，井陉可是水源充足、河道通畅。就目前发现的十二处窑址来看，位于井陉盆地中间的城关（天长）、河东坡、东窑岭、天护-冯家沟、北陉、南陉六处窑址，向东一山之隔，分别就有绵蔓河、甘陶河、冶河等贯通一系，绵蔓河串通城关窑址、河东坡窑址、东窑岭窑址东流至横口与甘陶河汇合，而甘陶河自南向北过左岸的梅庄窑址、右岸的南秀林窑址向北流到横口与绵蔓河汇合，位于此南北横口两村分获两河汇合之利，其他窑址如天护-冯家沟窑址、南防口、北防口窑址等也都经过河流与冶河贯通，最后向北流经平山县，汇入滹沱河，东行40公里到达井陉窑瓷器的第一大集散地恒州-真定府。通过水路，辅之陆路，井陉窑产品走出真定、走进京城、走向海外，成为上到王公贵族、下到平民百姓喜爱的产品。
图六 南横口村窑址一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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井陉窑出土之后，引起了各方的注意，继承弘扬陶瓷艺术、总结提升瓷窑文化成为有识之士的共识。近年来，企业家围绕研发和复烧瓷器进行探索，考古和文史工作者也围绕井陉窑的历史文化地位开展了研究。
中国是陶瓷制造大国，从史前时代，就能制作精美的彩陶、黑陶等，以后又发明了瓷器。夏商时已有原始素烧的瓷器，后经劳动人民的研究、改进，制瓷技术逐渐有了提高，到唐宋时代已发展到相当高的水平，得到国内外的称赞。在世界上，中国是最早发明瓷器的国家，素有“瓷器之国”之称。
图七 唐代瓷塑吹奏俑
在中国的对外交往中，什么东西最能代表中国特色？大家很自然地就会想到瓷器。外国人对中国瓷器喜欢到什么程度呢，把对中国的称呼与瓷器等同，在英文中“瓷器"（china)与中国（China)同为一词。中国是瓷器出口大国，海外以收藏使用中国陶瓷为荣。井陉窑虽然出土较晚，但它的影响一点也不比其它窑小，自唐宋以来，一直和汝、官、哥、定、钧、磁、邢等窑并驾齐驱，各领风骚。
也许有人会问，既然井陉窑这么厉害，咋这么多年不知道呢？这个原因是多方面的，我觉得可能有以下几点：一是出土发现较晚，长期深埋地下；二是历史的变迁，朝代的更替，可能没有留下过多的记录。比如清代许之衡《饮流斋说瓷》中提到的宋代柴、汝、官、哥、定窑，柴窑名列五窑之首，但至今一直没有找到下落。三是区划的调整，行政管理权限的变更所致。就说井陉窑所在地井陉，在历史发展的很长时期，不归恒州或真定府管理。617年（隋大业十三年）设井陉郡，618年（唐武德元年）改井陉郡为井州，621年，岳州之房山、蒲吾二县，恒州之鹿泉县划入井州，次年又将恒州之灵寿归属井州。在窑火最旺的金代，1129年，朝廷在井陉设置威州，下辖井陉县，行政管理隶属于河北西路。更为有意思的是，到了元代，威州属三百里外的广平路（今邯郸永年一带）管辖，威州治所也从井陉南迁到了洺水（今邢台威县）。这样，由于井陉独立设州，和周边的赵州、镇州、平定州平级，加之行政隶属不一，因而井陉窑和真定府的联系就少了些。
井陉窑再次面世30多年来，可谓历经风雨、命运坎坷，保护工作任重道远。比如在井陉窑遗物最为丰富的河东坡苗窑遗址，现在已不复存在。其他几个涉及唐、五代、宋、金宏大的窑场，在考古队撤离后，也屡遭破坏。尽管近几年有所改观，但那些不能再生的损失再也无法挽回，教训是十分沉痛的。
图八 南横口之古窑断层
进入新时代，井陉窑的保护引起了有关领导和部门的重视，经多次沟通联系，2018年，文物爱好者成立了井陉窑文化研究会，县委领导出席成立大会并为之揭牌。孟繁峰先生在会上对井陉窑的情况做了介绍，我也应邀参加会议并发言。2019年召开了第二届年会，标志着井陉窑研究成果的《初论井陉窑》出版，成为年会的最大亮点。
站在陶瓷古镇远眺，碧波粼粼的河水映入眼帘，曾经一度断流的甘陶河与绵蔓河又现游船。伴随着井陉文化旅游事业的发展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成为人们的共识，保护文物、研究历史成为人们的行动，开发旅游、用活文物正在尝试之中。打造研学基地，了解瓷窑知识，再现瓷器制作，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文物爱好者前来考察参观。相信有一天，井陉窑历史博物馆一定会建起来，井陉窑学术研究一定会活跃起来，井陉窑产品一定会重放光彩。（完）
图九 井陉窑文化研究会成立
图十 井陉县陶瓷水镇一角
（注：文中瓷器图片采自《初论井陉窑》一书》）
作者简介
岩石，二级巡视员，历史文化学者，大学客座教授，中国历史唯物主义学会理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