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忧天下不拘于在朝在野，留名青史又何论赵郡赵州。   --题记

 赵郡李氏在元和年间走出三位宰相，李藩、李绛、李吉甫，巧的是他们在本家支系中都排行第三。在大和、开成年间，又走出三位宰相，李珏、李德裕、李固言，又碰巧的是他们三人在各自宗支中都是排行第九。三祖之后，一对父子、两对兄弟当宰相，令李氏家人自豪、令天下人羡慕。有人也讲，说他们同朝为臣、同殿为相，关系如何如何。那么，历史真相到底是怎样呢？

一、元和三相政见异

1、李吉甫与李藩的关系  在任宰相时间上，李吉甫早于李藩。李吉甫第一次担任宰相是在元和二年，只干了一年多就被外派到淮南当节度使了，第二次入相是在元和六年六月，此时李藩已经担任宰相两年了。《旧唐书·李吉甫传》说，吉甫初为相，颇洽时情。第二次担任宰相，“中外延望风采”。《新唐书》也说李吉甫“及再辅相，天下想望风采。”说明吉甫威信很高，朝中上下对他期盼也很高。

到了元和六年十二月份，东祖房的李绛也担任了宰相。一年之内，同族三人担任宰相。大家看看，是不是很厉害啊，真正的豪门望族。

但是，问题和矛盾也来了。请看几例：

《旧唐书·宪宗本纪》记载：元和六年二月，“壬申，门下侍郎、同平章事李藩为太子詹事。藩与吉甫不叶，吉甫既用事，故罢藩相位。”

《新唐书·李藩传》：“李吉甫复相，藩颇沮之。会吴少阳袭淮西节度，吉甫已见帝，潜欲中藩，即奏曰：道逢中人假印节与吴少阳，臣为陛下恨之。帝变色不平。翌日，罢藩为太子詹事。后数月，帝复思藩，召对殿中，事浸释。”

这些记载点出了几个问题：一是为何李吉甫正月入相，二月就免去李藩的宰相？二是为何李藩对李吉甫为相非常沮丧，李吉甫第一次当宰相时间虽不长，但“颇洽时情”，与人相处很好啊，第二次当相，“天下想望风采”，众人期盼啊，但同族人李藩“颇感沮之”，原因是什么呢？三是唐宪宗免去李藩相位几个月后，“帝复思藩，召对殿中，”又把李藩叫进宫来进行谈话，是后悔了还是其他？四是说他二人关系不睦，至于有什么过节史书上没有详细说明。也有人推测是因为二人在对待藩镇的态度上有不同政见，至于深层次原因，有待探讨。

2、李吉甫与李绛的关系  李吉甫在元和六年正月为相，李绛在元和六年十二月为相。令人不解的是，到元和九年，二人多次提出辞职：

《旧唐书·宪宗本纪》说元和九年正月乙卯，“李吉甫累表辞相位，不许”。意思是说多次递交辞职报告，皇上没有批准。

同书又说，元和九年二月癸卯，“制朝议大夫、守中书侍郎、同平章事、上柱国、高邑男李绛守礼部尚书。累表辞相位故也”。意思是说李绛也多次写辞职报告，皇上就免去其相位改任礼部尚书了。

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，俩人同朝为相，为什么多次要求辞职，为什么朝廷批准了李绛辞职报告而留任李吉甫，原因何在呢？

李吉甫为相智勇双全，为唐室出谋划策、平叛削藩、很有作为，世人皆赞“李安邑之智计”，朝野上下充满期待。而李绛敢言直谏、忠诚不二，很得唐帝赏识。弟兄俩有什么过节吗？他们为什么闹矛盾尚不清楚，只知道他俩有分歧，常在朝堂上争辩，有时其他大臣夹在中间也不好受。例如：

《资治通鉴》卷二三八记载，李吉甫尝言：“人臣不当强谏，使君悦臣安，不亦美乎！”李绛曰：“人臣当犯颜苦口，指陈得失，若陷君于恶，岂得为忠！”上曰：“绛言是也”。吉甫至中书，卧不视事，长吁而已。李绛或久不谏，上辄诘之曰：“岂朕不能容受邪？将无事可谏也？”

《旧唐书·武元衡传》说，“时李吉甫、李绛情不相叶，各以事理曲直于上前，元衡居中，无所违附，上称为长者。”

武元衡情商很高，能够左右协调，而权德舆就不那么幸运了。

《资治通鉴》卷二三九记载，元和八年，“李吉甫、李绛数争论于上前，礼部尚书同平章事权德舆居中无所可否，上鄙之。辛未，德舆罢守本官”。

你看，他弟兄俩意见不合，把人家权德舆也连累了。

关于李吉甫与李绛之间的争论，《旧唐书》《新唐书》《资治通鉴》等书中均有记载，特别是《李相国论事集》，贬吉甫扬李绛之处甚多，后人有考证者认为此书编者出于私人泄愤与党争偏见，可能夸大其辞。笔者认为这些记载至少说明了他们政见不一，至于是不是政治对手或者勾心斗角还需要再进一步研究。

二、大（和）开（成）宰相奈若何

大和、开成年间的李氏三相是李德裕、李固言、李珏。当时朝内党争已经高潮，他们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党争烙印。那他们三人的关系如何呢？我们看几段历史记录再说。

1、关于李德裕与李珏的关系，《旧唐书·李珏传》记载：

大和五年，李宗闵、牛僧孺在相，与珏亲厚，改度支郎中、知制诰，遂入翰林充学士。七年三月，正拜中书舍人。九年五月，转户部侍郎充职。七月，宗闵得罪，珏坐累，出为江州刺史。开成元年四月，以太子宾客分司东都，迁河南尹。二年五月，李固言入相，召珏复为户部侍郎，判本司事。三年，杨嗣复辅政，荐珏以本官同平章事。珏与固言、嗣复相善，自固言得位，相继援引；居大政，以倾郑覃、陈夷行、李德裕三人。凡有奏议，必以朋党为谋，屡为覃所廷折之。

这一段有三层意思：一是说李珏与牛党首领李宗闵、牛僧孺关系亲厚，一荣俱荣，一损俱损；二是与固言、杨嗣复友善，李珏的高升重用得益于李固言、杨嗣复，三人为相，相互支持。三是说他们和郑覃、陈夷行、李德裕三人意见相左，陷入朋党之争。

虽然李珏等人攻击李德裕等人，但史书记载，李德裕曾经救过李珏。据《资治通鉴》记载，李珏当宰相时，和杨嗣复专权把政。唐武宗继位后，宦官仇士良密奏武宗，要求把李珏、杨嗣复杀掉。李德裕极力在武宗面前为他们开脱，“德裕等泣涕极言，”“臣等愿陛下免二人于死，勿使既死而众以为冤。”最后，死罪免除，将杨嗣复贬为潮州刺史、李珏贬为昭州刺史。

2、关于李德裕与李固言的关系，《旧唐书·李固言传》记载：

李固言，赵郡人。元和元年登进士甲科。大和四年，李宗闵为相，用为给事中。大和六年，迁工部侍郎。七年四月，转尚书左丞，奉诏定左右仆射上事仪注。大和八年，李德裕辅政，出为华州刺史。其年十月，宗闵复入，召拜吏部侍郎。大和九年五月，迁御史大夫。六月，宗闵得罪，固言代为门下侍郎、平章事，寻加崇文馆大学士。

这段记载，说明李德裕与李固言的关系一般，李德裕辅政，不但没有提拔重用李固言，反而将其外迁为华州刺史。而李固言与牛党人物关系不错，李宗闵担任宰相后，多次推荐提拔他，让他担任给事中、吏部侍郎，甚至推荐他担任宰相。

 从史书记载来看，他们三人的关系可以这样理解：一是李珏与李固言关系较好，李珏的进步得益于李固言的提携，在李固言去世后，李珏专门为其书写了墓志《唐赠太尉李固言碑》；二是李珏、李固言与牛党关系似乎近一点，李珏与杨嗣复为相专权，与李宗闵、牛僧孺相互支持，牛僧孺去世后，李珏还书写了《故丞相太子少师赠太尉牛公神道碑铭并序》。三是李德裕不顾李珏曾经结党专权之事，在关键时刻曾救过李珏等人一命，反映了其胸怀大度的一面。

三、感叹不尽忆往事

一部赵郡李氏唐相史，几乎与唐朝的历史相伴始终。综观他们的一生，颇多感慨：

一是敬佩。在有唐三百年的历史中，赵郡李氏走出18位宰相，就算把辽西房、江夏房、汉中房等排除在外，平棘李氏担任宰相的也有10位，其中与赞皇李氏有关的也有7位，这在中国历史上确实罕见。不仅如此，他们都忠于朝廷，服务于中央政府；他们文武兼修，堪称治世之能臣；他们维护国家统一，反对分裂割据；他们都有诗文著作传世，给后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。

二是感叹。在那个王权高度集中的年代，伴君如伴虎，尽管他们为王室出谋划策，执行王命，但最后的结局令人感到不安。有的虽几度为相，甚至退休之后又遭贬斥，最后死于贬所；有的被贬后心情不好，暴病身亡。特别是李绛，罢相之后被叛军杀害，死的非常壮烈。还有更为可叹的是他们的籍贯，都没有写明白，给后人留下了研究的难题。

三是疑惑。按说他们同为赵郡李氏之后，同殿为臣、同朝为官应当是家庭幸事，可你看他们的传记，充满了争辩，暗含了诋毁和权争，甚至还有党争嫌疑。今天我们可以给他们正面评价，说他们为公不徇私等，毕竟这只是良好的心愿。实际上也暴露出他们心理上有障碍，道德修养还需要再锤炼，否则也不会在朝堂上诋毁和参奏。

四、千秋功过谁评说

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。研究赵郡李氏唐相，不仅是考证他们的郡望故里、讲清他们的从政历程、关注他们的大事节点，更重要的是总结他们的历史价值、提炼他们的本质特性、弘扬他们的优秀品格，做到以古鉴今，资政为民。

赵郡李氏文化是历史文化中的瑰宝，其历史价值和时代价值确实应当挖掘研究。赵郡李氏家族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成功的范例，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环境中，李氏家族人才辈出、成就显赫、泽被后世，其成功之道和挫折教训无疑值得后人借鉴。

“判断历史的功绩，不是根据历史活动家有没有提供现代所要求的东西，而是根据他们比他们的前辈提供了新的东西。”我们不能用今天的时代条件、发展水平、认识水平去衡量和要求前人，不能苛求前人干出只有后人才能干出的业绩来。比如不能认为赵郡李氏唐相就应当没有分歧，对于当时没有写明籍贯和故里也要理解，当年的行政区划和今天的县乡区域不相同，要从历史发展的沿革上看问题，不要过分纠结是不是本县本村，更不能有历史虚荣心，过分强调或夸大本地荣誉。

现在无论是编地方史志，还是开发旅游，人们都愿意多挖掘一些本地文化，来增加文化厚重感。于是，历史上的名人成为了优质资源。原本在正史或者史料中不多见的人和事，由于民间的传说、家谱的记载，都写进了村史村志，建在了旅游点上。还有的也不分时间先后、不论政治观点如何，统统放在一起，甚至给历史名人编简历、改籍贯等。对于地方的这些举动，我是理解的。只是提醒不要把没有历史记载的、没有历史依据的东西太当真，说说听听也就是了。

赵郡李氏是个丰富的历史宝库，是一个值得研究的历史课题。这次写的这些，本是业余随笔，但写起来发现要说的东西太多。笔者虽然有志研究，但宥于读书太少，知识有限，实在无法深入下去。对于经典史书如《旧唐书》《新唐书》《资治通鉴》之类没有通读，近现代人的研究成果知之不多，至于墓志、家谱等文史资料更是涉猎很少，这一切都影响了写作速度、质量和水平，只有在今后的学习中，多读书、深思考，把赵郡李氏文化研究持续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