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郡李氏唐相作为一个政治集团，对唐代历史乃至中国历史都有重要影响，特别是李吉甫、李德裕父子，不仅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父子宰相，而且是唐代中兴的关键人物，亦是中晚唐时期政治上牛李党争的核心人物。千百年来，人们对李氏唐相在历史上的地位及作用研究颇多，前辈史学大师陈寅恪、岑仲勉先生、以及傅璇琮先生，对此有深度研究，成果至今无人撼树。

赵郡李氏唐相中的李吉甫、李德裕父子，饱学诗文礼仪，深谙治国之道，一生坎坷，大起大落，最后客死他乡，魂归洛阳。那么，他们的故里旧居在什么地方呢？今据新旧唐书、通鉴等史书及前辈研究成果，对他们的郡望故里梳理如下。

1、“世为赵人”居何地

提出这个问题，一定会有人惊讶，也会有人质疑，认为这个问题已经定论了。但我想说的是，历史真相和民间故事还是有差距和区别的，二者不能等同。

新旧唐书在说到赵郡李氏唐相中，有的记载非常明确，比如：

李峤，字巨山，赵州赞皇人。

李怀远，字广德，邢州柏仁县(今河北隆尧县)人。

李绛，字深之，赵郡赞皇人也。

但是，说到李吉甫父子时，却只说了前半句。

旧唐书卷148说，李吉甫，字弘宪，赵郡人。

新唐书卷146说，李栖筠，世为赵人。

旧唐书李德裕传说，李德裕，字文饶，赵郡人。祖父李栖筠，御史大夫；父李吉甫，受封为赵国忠懿公。

赵璘《因话录》说，赵郡李氏。

那么，李栖筠父子“世为赵人”，到底是赵郡什么地方的人呢？刘昫、欧阳修都不说，李吉甫在元和郡县志中也没有说明。当是时，赵郡管辖八个县，为什么不说明，是有难言之隐还是其他？

2、九代家谱溯源流

据欧阳修《新书宰相世系表》，李德裕祖上属于赵郡李氏西祖房。但是从李楷定居平棘到李怀宗之间的记载非常不详。下面，我以李德裕为主，对其家世分列如下：

第一代：李怀宗，表中只有名字，远祖到李楷到李怀宗之间，史载不详。

第二代：李君逸，唐表中说是“隋谒者台郎。”陈寅恪先生考证说，此等职名亦如后世小说中之所谓“员外”者，正是乡居土豪之虚衔耳。说明就是赵郡一个财主而已。

第三代：李肃然，唐表中没有内容，事迹不详。

第四代：李载，是德裕之高祖，唐表中没说什么。但唐人李肇写的《国史补》卷中有一段却说的很生动：“李载者，燕代豪杰，常臂鹰携妓以猎，旁若无人。方伯为之前席，终不肯仕”。你看，燕赵大地上的一位豪杰，肩膀上扛着猎鹰，身后跟着歌女，在家人的簇拥下，外出打猎，旁若无人，一副潇洒自得的样子。当地的地方官请他前来做事，他也不肯出仕。这是多大的派头啊。

第五代：李栖筠，是李德裕的祖父，当过御史大夫，本具有宰相之才，但为当时宰相元载嫉妒，抑郁而终。临死前自已写了自已的墓志。这块墓志至今没有发现，也没有留下文字记载，估计一旦面世，将会有重要的发现。赞皇县志中说李栖筠墓在城东延康村，传说而已。

李栖筠生有二子，长子李老彭，次子李吉甫。长子官居侍御史，后世不详。

第六代：李吉甫，是李德裕的父亲，新旧书中皆有传记。唐元和年间，李吉甫两次被拜为宰相，期间一度出掌淮南藩镇，爵封赞皇侯、赵国公。生有二子，长子德修、次子德裕。

第七代：李德修，唐敬宗时为膳部员外郎，历任舒州、湖州、楚州刺史，袭爵赵国公。生子宽中，袭爵，后不详。

李德裕，文宗大和年间和武宗会昌年间担任宰相。历朝历代评价甚高，当时的著名诗人李商隐就誉之为“万古良相”。近代梁启超将他与管仲、商鞅、诸葛亮、王安石、张居正并列，成为封建时代六大政治家之一。他是牛李党争中的核心人物，后失势被五贬至崖州，死于贬所。

第八代：李椅，德裕长子，先于德裕去世。李浑，德裕次子，先于德裕去世。李多闻，德裕女儿，先于德裕去世。幼子佚名，先于德裕去世。李烨，德裕子，曾任郴县尉，卒于任上，是为李德裕夫妇下葬者。李巨，德裕子，不详。

第九代：李殷衡，德裕孙，任右补阙。五代十国时，任南汉礼部侍郎、同平章事。时间不长，卒于任上。后世不详。李延古，德裕孙，亦名李敬义，任唐司勋员外郎。五代后唐时去世。后世不详。

据傅璇琮先生考证，殷衡、延古之后无闻，德裕后世可知者至殷衡兄弟止。唐书及五代史之后，史书中就没有李德裕后人的记载了。

3、栖筠携家迁河南

新旧唐书皆说李栖筠世为赵人，但就是没有言明赵郡什么地方。细查史书，才知道李栖筠在青年时期就离开故里外出发展了。《新唐书》本传说道：

李栖筠，字贞一，世为赵人。幼孤。有远度，庄重寡言，体貌轩特。喜书，多所能晓，为文章劲迅有体要。不妄交游。族子华每称有王佐之才，士多慕向。始，居汲共城山下，华固请举进士，俄擢高第。

通过这段文字记述我们知道，李栖筠是一个有思想有抱负的人，寡言少语，少年老成。生长得仪表堂堂，喜欢读书，文才很高，不乱交友。本家的侄子李华经常说他有将相之才，很多读书人很仰慕他。

但是，这样一个有思想有才能的年轻人，为什么要离开故土跑到千里之外的河南汲郡隐居呢？

李栖筠是唐开元七年（719年）生人，出身于名门望族，他的父亲是地方豪杰，在当地影响很大。然天有不测风云，在李栖筠幼小的时候，父母就去世了。这样，他的家庭失去了顶梁柱，地位肯定受到影响。而这个时候，赵郡一带经常有北方少数民族迁入居住，加之他自己处世谨慎，不妄交游，恃才傲物，性格上有其父一面。于是在他二十岁左右的时候，携家人远走他乡来到河南汲郡，隐居在共城山下（今河南辉县一带）。本族侄子、文学家李华很器重他，常说他有王佐之才，鼓励他出仕。在唐玄宗天宝七年(748年)，李栖筠高中进士。

这段记录，在当时宰相权德舆撰写的《唐故银青光禄大夫御史大夫赠司徒赞皇文献公李公文集序》中也有同样的记载，说李栖筠“初未弱冠，隐于汲郡共城山下。”李栖筠与权德舆的父亲权皋同年中榜，权德舆和李吉甫同朝为官，而且关系友好，他的记载是可信的。

李栖筠考取功名后，常年奔波在外，一直没有再回故里。曾相继担任过殿中侍御史、给事中、工部侍郎、常州刺史，册封赞皇县子。大历三年(768年)，迁苏州刺史。大历七年(772年)，入为西台御史大夫，有“赞皇公”、“李西台”之称。但受到宰相元载的打压不得重用，抑郁而终，享年58岁。因当时的河北大地，经过安史之乱，藩镇割据，战乱不已。安葬回故里已不大可能，他的儿孙就把他安葬在河南洛阳郊外了。

4、吉甫、德裕家安在

李吉甫生在何地史书没有记载，但有一点是肯定的，出生地既不是赵郡，也不是汲郡共城山，因为李栖筠隐居共城山时还未成家，在29岁时考中进士步入政坛。李吉甫是唐乾元元年（758年）出生，当时李栖筠年近四旬，为官十年，且离开赵郡多年并没有回去过，所以李吉甫当生于京城长安或者李栖筠的仕宦之地。

李吉甫步入政坛后，渐居高官，历任左司御率府仓曹参军、太常博士、屯田员外郎、明州长史、忠州刺史、柳州刺史、考功郎中、中书舍人等职。元和年间，李吉甫两次被拜为宰相，期间一度出掌淮南藩镇，爵封赵国公。在京城长安建有官邸，位于京城万年县安邑坊，当时人们称呼李吉甫为“李安邑”。李肇《国史补》说，“近俗以权臣所居坊呼之，李安邑最著，如爵邑焉”。说明李吉甫的官宅在当时是十分豪华的。

李德裕于唐德宗贞元三年（787年)就出生在安邑坊。以门荫入仕，起家校书郎，迁监察御史，转翰林学士、中书舍人，历任浙西观察使、兵部侍郎、郑滑节度使、西川节度使、兵部尚书、山南西道节度使、中书侍郎、镇海节度使、淮南节度使等职，两度为相，官拜太尉。后因牛李党争失势，最后死于贬所海南崖州。他一生为官，忙忙碌碌，没有史料证明回过赞皇。

李德裕在任浙西观观察使时，曾在长庆、宝历年间，在今洛阳伊川县，购地兴建平泉山庄，一直到五代末年，尚为李氏子孙居住使用。李栖筠、李吉甫、李德裕去世后，其后人均将其安葬于洛阳郊外。

那么，李氏父子为什么被认为是赞皇人呢?据史记载，李栖筠被封为赞皇县子，时人呼曰赞皇公；李吉甫被封为赞皇县侯、赵国公；李德裕被封为赞皇县伯、卫国公，曾写过《秋日登郡楼望赞皇山感而成咏》；李烨墓志说是赞皇人，如此而已。

有意思的是耿直宰相李绛，赵郡赞皇人，却被封为高邑县男、赵郡公，你能说他是高邑人吗？（未完待续）